伊恩走後，水蒼玉族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殿下，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提升歐珀族在夏沙的地位，如果他們能夠直接進入靈境，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但是，您是否知道您在離開的這兩個月中，歐珀族的人都做了些什麽？”

那些小打小鬧似的抗議麽？艾爾平靜地說：“我知道。”

水蒼玉族長說：“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歐珀族重新回來，他們對其他人的恨已經太深，免不了會對夏沙六族有所報覆，我們不是在壓制他們，而是為了保護更多人的安全，為了夏沙整體的安定，不得不為之。”

這句話讓艾爾忍無可忍，她打斷了水蒼玉族長的話，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我們一直壓制他們，難道就能解決問題了嗎？他們也是人，每個人不過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讓自己的孩子能夠有平靜安穩的生活而已，如果連這個願望和權利我們都剝奪了，這才會造成動亂。”

水蒼玉族長的侍從看談話的氣氛有些僵硬，趕忙出來打圓場，他說道：“艾德裏安殿下，請您息怒。”

接著他投放出一些表格和數據，這是安全治理部門最近的數據，其中標註了他們暗中制止的多起由歐珀人主導的反抗事故。

這個侍從用充滿苦情的語氣說道：“殿下，水蒼玉族長深知這樣的策略會招致罵名，但是，他為了夏沙的安定，不惜身敗名裂，也甘願背起了罪責，還希望您能理解族長大人的一片苦心。”

“不要多嘴。”水蒼玉族長制止了侍從繼續說下去。侍從趕忙閉了嘴，並趕緊向艾爾道歉。

艾爾沒有多說什麽。這個侍從說的話，就是水蒼玉族長自己想說的而不好直接說出口的。他深夜只帶著這一個人來訪，可見此人是他的心腹，該講什麽不該講什麽，這個人自然是了熟於心。

水蒼玉族長斥責完手下之後接著說：“殿下，這個消息一出，必然會興起軒然大波，無論是國內局勢還是國際局勢都會被影響。而且，這些變動很可能超出我們的掌控，因此，還希望您能終止計劃。”

艾爾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說道：“族長大人，非常感謝您為夏沙付出的心血。只是，我相信，靈境的旨意不可能把夏沙帶入死路，我認為，這會是令夏沙人更幸福，也令我國更強大的選擇。如果我們阻止，天理難容！”

水蒼玉族長聽到艾爾這句話，坐在沙發上半晌無言。

最後他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好的。”然後便和侍從告辭了。

水蒼玉族長離開之後，艾爾沈默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伊恩走過來，關切地看著她。

艾爾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她事前想過推進的過程肯定會遇到各種阻礙，但是，現在看來，其難度很可能會大大超過她的預期。

艾爾對伊恩說：“不能等他們自己上門，我們也得開始行動了。”

伊恩問道：“殿下想從誰開始？”

艾爾一笑，打趣道：“還是先從容易的開始吧。”

***

時不可失，第二天艾爾便去拜訪了珍珠族長。

珍珠族長這兩年才被選為族長，今年還不到四十歲，也是所有族長中最年輕的一位。珍珠族旗下新型產業很多，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能選出更年輕人來做掌舵人的原因。

珍珠族長在家門前迎接艾爾，並在前領路，把他們帶入會客室。

待艾爾入座後，他也熱情地招呼伊恩一道入座。

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精致的茶點和冒著醇香熱氣的茶，茶上撒了一些肉桂粉，令香味更加濃郁、怡人。

珍珠族長把這些點心分作兩份放在艾爾和伊恩面前。他說，一邊是用傳統烘培方法制作而成，另外一邊的則是他下個月要發布的最新家居智能系統制作出來的。他希望兩個人能品鑒品鑒。

這個輕松的開場令大家都放松了下來，他們坐在寬大柔軟的座椅上，一邊喝茶聊天，一邊閑話家常。珍珠族長的言談舉止讓人如沐春風，席間又妙語如珠，不由得讓艾爾感嘆他超乎年齡的氣韻和風度。

他們的談話很快便圍繞起艾爾的出行。

珍珠族長把他想到的問題一個一個問了出來，他的態度謙虛謹慎，甚至有不明白的地方還會向同樣經歷了這件事的伊恩虛心討教。

珍珠族長說：“您帶回的視頻我已經請人做好查證了，能夠證實它的真實性。雖然沒有人會質疑您的人品，但是，這件事畢竟太過不可思議，恐怕有人會無端懷疑，如果您需要這些證明材料，我可以提供給您。”

自己小心查驗，不輕易相信，但也不會一味質疑，懷疑一切，艾爾心中對珍珠族長這份嚴謹和理性的作風讚嘆有加。

而且，她知道對方將這些材料給自己是為了幫自己去堵那些不辨是非，自認明智而懷疑一切人的口。

艾爾向他道謝，欣然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這時，艾爾說：“您有沒有嘗試過自己進入靈境？”

珍珠族長搖了搖頭，略帶尷尬地說：“實不相瞞，昨天的信息對我的沖擊太大，我光顧著查驗視頻的真實性，還沒來得及嘗試要不要進入靈境。”

艾爾說：“那正好，我可以來教你。”

珍珠族長趕忙道：“這……”

艾爾看出了他的猶豫，靈境對任何一個夏沙人來說都是聖而又聖之地，一時之間觀念很難改變。

於是，艾爾從桌邊站起，找了地毯上一處陽光正好的地方。她拿著兩個墊子，示意珍珠族長做過來。

珍珠族長沒想到自己和聖女的談話可以如此不拘小節，著實有些不安，但是，他臉上難掩對新事物的好奇，就也坐到了艾爾身邊。

艾爾像教導野獸星球的居民時一樣，開始引導珍珠族長進入和之前不同的共鳴狀態。

珍珠族長在默想中待了很久，在幾次嘗試之後，他肯定地說：“我雖然沒能進入靈境，但是，確實感受了您提到的那股溫暖的感受。”

艾爾聽聞，開心地笑了，因為他離進入靈境已經不遠了。

珍珠族長感嘆道：“我嘗試了，現在才知道這件事的確不是空穴來風，看來還是需要每個人親自來試試才好。”

艾爾肯定地說：“確實如此。”

艾爾話鋒一轉，問道：“對於這個信息可能帶來的對局勢的影響，我想聽聽您的見解。”

珍珠族長用手摸了摸下巴，帶著一股子精明勁兒地笑了笑，說道：“殿下，其實我做過很多設想，但是，我不怕在您面前袒露自己的無知和有限，如果說準確地預測這件事的走向，我的能力還做不到。”

他開誠布公，艾爾反而更想聽他的高見了。

珍珠族長說：“人人都可以進入靈境，這確實是對傳統極大地顛覆，顛覆會帶來不確定性，現在我想各族族長對於這件事的發展和走向應該都各有判斷，而且，肯定正面的和負面的都有。但是，我卻認為，如果這是靈境的旨意，我們大可把它當作一個契機，我們要做的不是拒絕一切改變，而是在改變中積極學習，抓住本質，迎難直上。”

“我不是說要完全放棄傳統，傳統也是前人智慧的結晶，一味摒棄，肯定欲速則不達。我們需要的是用智慧去進行評判，只要是正確的，無論是來自傳統的還是來自新的認知，都應該被保留並被應用。如果眼下的認知是正確的，但是我們卻放棄了接觸的機會，那反而是損失。而且，說不定這會給夏沙帶來新的機會呢？”他最後反問了一句。

艾爾在心中感慨，珍珠族長不愧是智慧共鳴者！

他本身就年輕，外加立足新型產業，心思活絡，自然也更願意擁抱新鮮事務。但這個優勢如果不加審慎地使用也容易變成劣勢，因為一個人如果缺乏實際的歷練，就會容易輕看舊有的經驗，而認為站在時代前端的人才能更好地看清未來，反而容易讓自己的觀點和做事的方式偏激、激進。

但是，他卻能很好地看待傳統和創新之間的張力。艾爾覺得，這樣的人才實在難得，假以時日，他肯定能為夏沙人民創造更多福祉。

艾爾對他說的話深以為然，點頭道：“的確，如果我不確定這是靈境的旨意，我是絕不敢貿然推行的。”

他們之後就計劃落地又聊了很多，甚至經過和珍珠族長思維的碰撞，讓艾爾看到了更多積極的可能。

等走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這次會面相談甚歡。

珍珠族長送走艾爾之後，艾爾顧不上吃飯，馬上轉道去了紅玉族長家。

伊恩在懸浮飛行器上笑著道：“恐怕下一家不會像上一家這麽順利了。”

艾爾無奈地笑著點頭。

上午的時候，紅玉族長接到聖女要來拜訪的消息之後，趕忙讓家裏的智能管家開始準備餐點，又讓侍從趕緊把外面的花園和屋裏徹底收拾一番。

他高喊著：“尤其是會客室的座椅，就是有包漿的那幾張，一定擦得幹凈些啊！”

這麽多的事情卻只有一個上午的時間，侍從們忙得雞飛狗跳，不過總算在艾爾來之前弄好了。

下午，艾爾如約而至。

紅玉族長盛裝出席，用最高的規格接待了艾爾。

紅玉族長引著艾爾往會客廳走。一路上艾爾經過幾個作為沙龍的房間，和別人家通常以顏色作為主題的做法不同，這幾個房間裏，有的掛滿了一家幾代人在軍隊中取得的榮譽獎章，有的擺滿了各類古董武器，還有的則是各個星球上的珍稀野獸標本。

但是，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共同點，家具都是由價值連城的珍惜木材打造而成。這些木材不止局限於夏沙，紅玉族長負責軍隊事務，軍隊演習到達過的地方，他都會想方設法讓人幫忙帶回當地的稀有木種，有一些適應夏沙環境的，甚至還被栽種在了庭院中。

艾爾想，紅玉族長的這個愛好，還真是突出。

紅玉族長帶艾爾走進會客廳，果然，這裏的家具和裝飾的奢華程度比那幾個房間有過之而無不及。

墻壁上幾乎每一寸都能找到價值不菲的裝飾物，這種撲面而來的感覺讓艾爾有點窒息。

紅玉族長在她落座之後不斷地呈上一道一道精致的點心，艾爾很慶幸今天跟珍珠族長談話久了，自己顧不上吃午飯就來了，否則，看著紅玉族長如此盛情難卻，自己恐怕只能是硬著頭皮也得吃了。

艾爾客氣地誇讚了紅玉族長家豐富的戰利品，這一句話可讓紅玉族長打開了話匣子，他趕忙指著墻上幾個頗有來歷的飾品，說出了它們曲折的來歷。故事倒挺有意思，但是，架不住紅玉族長的滔滔不絕。

艾爾總算找到一個適時的機會，才把話題引上了正事。而且，她在之後的談話中都絕不敢再問任何一個跟這個房間裏的東西有關的問題，她怕自己一個問不好，可能會引出一段傳奇故事來，讓一整天的時間都交代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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